因为,秦未央踏过的白骨,也有那西北牺牲的几十万大夏虎贲的白骨……
他总感觉,这身盛装之上,即便承载了浩荡战功,但这战功,也不是他一人能私自占有的。
而是属于,那正驻守在西北,与已长眠在西北的铁血昆仑军!
甚至,连外人,看一眼的请求,他都不曾点头。
因为凡人的眼。
会亵渎,这无上的荣耀!
只是吴小宁,哪懂得秦未央吝啬的是什么?
又哪懂得,这副装束,承载了什么?
她顿时撅起嘴,不善的道:“有什么了不起的,不就是一套破衣服吗!花几百块我也能租一套。”
“破衣服?”
秦未央转头,眯起了眼。
“就是一套军礼服呗!军人穿的就了不起了吗!你们这些当兵的,吃国家的喝国家的,平日里不打仗整天养膘,国家的财政预算都被你们吃掉了一大半,我最看不起的就是军人!真来了外敌,说不定你们比谁跑的都快!”
吴小宁嘴上不饶人,张口就道。
但话音未落,横空一巴掌出现!
她就趴在地上,从斗鸡一般的刁蛮公主,变作了颤抖惊惧的惊鸟!
“不威胁的警告你,这等话,再说一次,我必杀你。”
秦未央面色冰寒道。
伟岸的身躯,霎时爆发出一种宛如刀山火海的杀机,即便吴小宁秉性蛮横泼辣,此刻也被摄住心神,竟一个字,也不敢完,也朝外走去。
徐兰尴尬的站在原地,苦笑着朝秦未央看去,“你,你和意晚早点休息吧,我……我去看看小宁,没事……一切都会过去的。”
说完也走了。
原本打了吴小宁,半点波动没有的秦未央,看到香姨夹在中间,反倒心头有了一丝愧疚,怕是回到钱家,她又要被一家人数落了。
毕竟这温居之行,是香姨说服钱家人来的。
且那一巴掌打出之后,秦未央与钱静若的关系,怕是要更加,疏远了。
林意晚走过来,挽住他的胳膊,依偎在了他的肩头,“那小丫头,是有些叛逆,但你打了她,总归不好,我听说吴家原本就瞧不起静若,这下怕是更要厌恶了。”
“我秦未央的妹妹,普天之下,谁有资格,看不起?”
秦未央淡淡的道。
霸绝之气,从身上溢出,一时让林意晚都有些不适,感觉身边之人,好似成了冠绝天下的侯王,再不是那个熟悉迷恋的秦未央。
接下来,林意晚去收拾碗筷。
秦未央去了院子里散步。
前几日因为抽了烟,破了戒,便心中再无了顾忌,随手拿出一根烟,想点燃,却风大吹灭了火机。
再欲点燃的时候,身前出现一人,掀开风衣,挡住了风。
摇摆的火光,终于立稳。
秦未央点燃烟,深吸了一口,抬头看去,是一张清丽脱俗的瓜子脸,说是倾国倾城,都不为过。
他念头穿过时光,想起了那年率军出玉门,曾在关府池塘之中,见过一朵灿烂红莲。
戈壁大漠之处,飞尘漫天,那红莲醉人醉世。
恰如此刻,夜黑风高中,现于眼前的这张脸。
“放心,她不会看到我的。”
青鸾道了一句。
两眼若秋水,压抑许久的深情,在见到秦未央后,泛滥而出。
许是人世间的深情,都不是人,能克制的。
大概,它是天意。
“这段时间,你精心养病即可,西北之事,有其他同僚,若有任何所需,可找我说。”
秦未央抽了一口烟,转头看向了深邃的夜空。
不知是承受不了青鸾眼中的深情。
还是喜欢,这根本没星星的夜空。
青鸾看着他。
身形立着,一丝不动。
许久后,道一句:“主,您可曾,念过我?”
“念过。”
秦未央抽着烟道。
青鸾心神顿时一动,只是嘴角羞涩迷人的弧度,还未勾起,就听秦未央又道:“那九十万公里上的所有热血儿郎与木兰,我都曾念想。”
一丝痛,在心头涌现。
青鸾点头,脸上两行清泪,无声而落,泯灭在夜风之中。
转身,她消失了。
后面,林意晚走来,将一件厚实的披风,披在了秦未央的身上,然后陪他立在风中,而那隐在了婆娑树影中的青鸾,心头撕裂,似如更痛了。
铁塔不知何时,出现。
“要不,去喝点?”
“不去。”
“你呀,就是死心眼,天下男人那么多,你怎么不换个试试。”
“闭嘴。”
“他,终究是深海,你就是再炽热,也只是一丝星火,不可能让他沸腾。”
“滚。”
“……”
铁塔撇嘴干笑,随后,不知是风大迷了眼,还是因为委屈,眼眶竟变得湿润了。
犹记当年,提枪过境,单骑救主。
雪峰之上被群敌包围,落入死境。
绝望中,却见一个滑翔伞如一道白光,从峰顶滑落,如闪电冲入人群,拉着他飞入了断崖。
铁塔至今记得,那风如刀,从脸上从耳旁烈烈刮过,还有一片长发带着女子特有的淡淡香气,遮住了他的眼,也迷住了他的心。
后来,他记住了那人的名字,青鸾。
昆仑军中同僚,都知铁塔是粗人。
谁知,粗人坠入爱河,也有心细如发的时候。
他能清楚的说出,青鸾每年的每次任务经历,也能说出青鸾所有的档案资料。
当年,她负伤,生死未知,秦未央抽了一晚上烟。
但谁知,他一个粗人,盖着被子,哭了一晚。
这些秘密,他连树洞都不会告诉。
他只能藏在心里。
烂在岁月中……